头一回听说报名上幼儿园还要提前一天去排队的。幼儿园贴出个通知：某月某日上午8点报名。结果家长们前一天晚上8点就去排队了。我属于马大哈型的，知道这个消息是报名当天的中午。我同一小区的一个小男孩报完名后，他妈妈问我报了没，我才知道还有报名这回事。这时，幼儿园早已报满并截止了，说是不接受报名了。我当即找人托关系，绕了几个弯子，总算把名给报上了。
　　幼儿园不仅要排队报名，还要面试。面试倒不是为了筛选报名者，而是为了分班。其实就是看看孩子有没有音乐舞蹈细胞，有的话编入舞蹈班，没有就编入美术班。
　　今天上午，一大早起来，先忙了另一件事，然后又急忙赶回家，时间正好不早不晚，我气都没喘上，约好了小区里的另一小男孩的家长，一起送孩子去幼儿园。
　　到了幼儿园，先看了看名单，我女儿跟同来的小男孩分在不同的场次。然后我们就分手了，我带着女儿去了自己场次的等候处——那是一个小班教室。此时教室里已经人头攒动，家长和小孩早已满满当当，多数小孩在小椅子上坐着玩玩具。
　　我让女儿也到一个桌边坐下来玩，自己也累了，想坐坐，但是看着这些小椅子，真担心它们的载重量是否足够。四下里一看，家长们都坐在这样的小椅子上，有些比我胖得多，没有一个坐塌的，在旁的老师也没有意见。想必这个椅子是可以坐的吧。于是，我也在一个小椅子上坐了。
　　我见其他小朋友胸前都有一个纸牌牌，上面写着名字，还有编号。于是问旁边一位家长：“这个牌子哪儿领来的？”，那家长指了指老师说：“去那儿领。”我便走过去跟老师打了个招呼。
　　老师问了姓名，在我女儿名字前打个勾，然后拿起一张写有“名字”的纸片，问我小孩在哪里，然后走过来亲自给我女儿贴在胸口，边贴边说：“来，老师给你贴朵花。”——哦，原来这张纸片是有意剪成花的形状的。
　　这期间，教室里充斥着小孩的叫声、哭闹声、家长的劝说和呵斥声、还有家长们的交流声……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小姑娘一把抓过装玩具的塑料篓子，拉到自己面前说：“这是我的。”言下之意是不肯给我家女儿玩了。我家小孩根本不看她，反正自己手里已经抓了两个，那一篓子你独占了拉倒，不希罕，也不理睬。倒是急坏了那个妈妈，连忙一边劝说“这个玩具是幼儿园里的，要给小朋友们一起玩”，一边把篓子往中间推。于是，母女俩开始拉锯，我女儿继续“认真”地玩玩具，眼前的一切与她无关。
　　不远处的老师见这个小孩哭得厉害，便走过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说：“不能哭，哭了就不漂亮了。”幼师就是幼师，哄孩子有一套。这小孩还真不哭了。不过老师一走就继续抢玩具，继续宣布“这是我的”，她妈妈就继续跟她拉锯，然后就继续哭。
　　女儿很投入地玩玩具，我环顾了一下四周。此时教室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幼儿舞蹈，一群小孩正在活泼地蹦蹦跳跳，他们的动作那么优雅、姿势那么优美、全身上下透露着蓬勃的朝气与活力。真是越看越可爱。再看眼着这么多小孩，神态各异、有哭有笑，心中不得不感叹，这样乱七八糟的团队，他们也能培养得整整齐齐。
　　再看周围的家长，十之七八是妈妈陪在一旁的，有几位是爸爸陪同的，只有一两个看样子应该是奶奶陪同的。家长们也是神态动作各异，有的正在交头接耳扯东谈西，有的正在关注着自己的孩子，有的正在陪孩子一起玩，还有的在和老师谈天。来的这些家长，除去奶奶外，基本都是跟我同龄的。由于少妇占多数，倒让我饱了不少眼福。
　　就在这乱七八糟中，我好像听到一个声音道：“请家长们安静一下。”我忙往老师的方向看去，果然老师正在说话。只是，孩子们该闹的还在闹、家长们该聊的还在聊。老师的话，完全淹没在人声鼎沸中。那老师并不在意她说话有没有人听见，还是继续1234地讲，于是，我只好竖起耳朵来听。
　　那老师讲了几个要点后，就开始点名，她点的是小孩的名字，点到一个，就有一个家长带着孩子到边上去，小孩一个个肩并肩在小椅子上坐了，家长就站在不远处。点了十个左右，老师走过来，对孩子们说：“一会儿我们就要去测试了，老师叫你们拍手呢你们就拍手，就是这样——”说着便拍起手来，叫小朋友们跟着学。小朋友们有的拍手、有的无动于衷，不一而足。
　　那十几个小朋友和家长排着队走了，我们继续在这里等。现在教室里空很多了，女儿发现别的桌上的玩具不一样，就换了个位置去玩另一种玩具。
　　后来报到我女儿的名字时，我们和其他十来个家长、小孩一起排队、一起出了教室，来到一处舞蹈教室。进了舞蹈教室后，老师就要求小孩子们排在一起，家长全部离远点，只可远观，不可干扰。我们便离开了远远地看着。
　　这些小孩在老师的安排下一字排开，面对老师。然后，音乐起，老师开始有节奏地拍手、摇手，有的小朋友便跟着一起拍手，这其中有些拍的跟老师的节奏一样，也有的只是乱拍。我女儿呢？侧着身子看别处，对身边的其他小朋友和老师视而不见。我本想上去教教她的，想到老师有言在先“家长只能看，不能干扰”，便只好在一旁着急。
　　老师继续换着不同的姿势与动作，同时音乐也在切换。小朋友们渐入佳境，越来越投入地配合老师的动作。原先就会模仿的，现在节奏更齐了些，原先无动于衷的现在也开始有些投入了。此时，我女儿干脆调转身，屁股对着老师，继续观看着不知何处的某处发呆。
　　我那个气呀，就算不会跳舞么，也不要这么拽吧？我顶着违规的帽子，跑去把女儿抱着转了个身，关照她看好老师，老师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，还给她讲别的小朋友都在拍手的你也要拍，然后又离开了。这时，我女儿总算是脸对着老师了，只是双手背在后面，一付大义凛然的样子。老师走过来，轻轻拉起她的双手，抓着她的双手拍了两下，女儿一把挣脱，继续倒背着双手，继续一付酷毙了的样子。
　　测试结果了，家长们开始去带领小孩离开。我呆在不远处气得牙痒痒，故意不理她。她转身发现别的小朋友都走了，就跑到边上来找我。我挺生气，但跟她又没什么好说的，只好拉着她的手离开舞蹈教室。
　　转了一圈，找到了同来的那小男孩一家。男孩妈妈问我情况怎样，我说没戏，一动不动。她叹道：“我家的也是，人家小男孩一个个又蹦又跳，她就跟着爸爸，爸爸到哪个角落他跟到哪个角落。我以为换我进去会好些的，我进去后，还是这个样——根本就不合群。”我听着她的诉说，只好苦笑笑。她问我：“为什么呢，同样是小孩，差异这么大。”我说：“两个原因吧，一个是生来的性格，还有一个就是像我们这样由爷爷奶奶带的孩子是不懂这些游戏的。”
　　我之所以说以上的话，是因为想起了早教来了。我曾经和几个从事早教的机构有过接触，他们的任务就是陪孩子唱唱跳跳、喝饭睡觉。有好多孩子从两三岁就开始了与其他小朋友做游戏的成长方式，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，早已习惯了随老师一起做各种各样的动作。而我的小孩是在奶奶身边长大，奶奶烧饭她转着腿转、奶奶洗衣她跟在脚边。听音乐翩翩起舞，那是不可能的。
　　男孩的妈妈听我这样说，笑道：“那么多小孩都上早教的？你就别找借口了哇。”我只好再次苦笑。
　　来到幼儿园大厅，重看了一眼贴在那儿的公告，上面说：“不同的孩子有不同的个性发展方向，本测试只是看一下孩子舞蹈潜力，与智力和能力无关，无论面试结果如何，您的孩子都是最优秀的。”——我摇了摇头，长这么大，还是第一次需要靠别人的安慰来找些自尊。
　　虽说音乐和舞蹈潜力并不代表智力和能力，但是这必竟是一次以挑选为目的的测试，本次测试并没有查看孩子的美术潜力，只是挑选舞蹈潜力特长的，凡是挑剩的都编入了美术班。那么，即使有万个再由来安慰自己，在心底总有一种被淘汰的感觉。
　　回家的路上，小男孩的妈妈继续唉声叹气，说“我们两个都还算优秀的呀，怎么生出这么个没代来。——唉，算了，还是美术班上上吧。”小男孩爸爸说：“舞蹈班的小孩是活泼一点的，将来能力也不一样，美术班么就是去关关的了。”小男孩妈妈说：“早知道不来了，不来面试的话也就是上美术班，还不用在里面丢人。”一路上，他们夫妻两个又是叹气，又是责怪孩子。我早已气过头了，干脆既不叹气，也不说什么。
　　晚上，老婆下班后问我面试情况怎样，我告诉她：“我差点心脏病发作，送急救去了。”老婆知道详情后，问我要不要再找人托关系，想法编入舞蹈班，我摇摇头说：“如果真的没有这个天赋，还是不要强行编入她对不适合的集体吧。”